日照新村旧景陶浒绘
日照新村并不是一个村,它是位于西安老城东北隅的一条巷子。说是“一条”巷子也并不确切,因它是由东巷、西巷、一道巷、二道巷和半截巷共四条半巷子组合而成的。日照新村北邻东七路,南接东六路,东隔尚爱路,西近尚勤路,巷子方方正正呈个“目”字状。
据传,日照新村是解放前山东日照县(现为日照市)的一个大资本家,耗巨资在这里购买了几十顷地,经过多年经营,逐步形成了一个社区,故名日照新村。据西安市*协文史资料载:“山东日照人多居于此。”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为了破除四旧,消除影响,将之更名为群策巷,取群策群力之意,一直沿用至今。但上了年纪的人,仍然叫它日照新村。
据当地老户回忆,上世纪60年代之前,整条巷子只有19个院落。而年版的西安市*协文史资料显示,“全巷共有门牌38个号”。可见社会发展之快。
上世纪60年代,这条巷子里多是深宅大院,住户也以商贾文人为多,其中最著名的要算“苏联大院”了。在东巷中段,坐西向东有个大宅院,门庭高大,青壁朱扉。大红门整日关闭着,显得其中十分神秘。进得门来是条青砖甬道,行约数米,右垂手是一个居住着司机杂役等工勤人员的平房套院。再往里走的右手边,拾级而上又是一道朱红大门,门里果树花木四季常青。抬头可见一座高大的欧式建筑,弹簧门,落地窗,壁灯高悬,铜饰闪闪,很是气派。年后,按照中苏协议,苏联陆续选派各类专家援助中国经济建设。其中,援助西电公司等项目的苏联专家组组长就居住在这里。所以,街坊邻居称之为“苏联大院”。每天早晚,三巷五邻的人们都能看到一辆香槟色的“伏尔加”牌小轿车进进出出。汽车鼻梁上的银色奔鹿标志,格外引人注目。那时,汽车还不普及,每当这辆汽车往返开过,人们都会驻足观望。年以后,苏联专家组分批撤离。从而,苏联大院也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。往后,原青海省委书记杨植霖调任西北局书记处书记,他经组织安排,迁居到这里居住了多年。杨植霖书记为人低调,街坊邻居很少见到他本人和他的专车来往。多年以后,杨植霖又调任甘肃省委书记。这个大院遂又被省委派做了其他用场。
这条巷子里最值得一提的是日照新村小学,现为群策巷小学。它位于西巷的中段,坐东朝西。这所学校在解放初是“西安人力车夫职业公会”,人称“洋车公会”。“洋车”是东洋人力车的简称。解放前后,西安有人力车夫八千余人,河南籍占其多半。那时,西安汽车尚不普及,“洋车”就约同于今天的出租车,成了城市交通的重要工具。由于人力车夫身负多种苛捐杂税,解放前经多家媒体反复呼吁,为保障人力车夫的权益,陕西各地都成立了“洋车公会”。西安的会址就设在日照新村小学的现址上。后来,随着社会进步,“洋车公会”解体,遂在这里设立了“树仁小学”,多为平房教室。及至发展到日照新村小学时,学校里已建有两座两层的青砖教学楼。楼顶是两出水的青色“洋瓦”,这在当时已是很像样的建筑了。这个学校学风严谨,教育质量较高,为西安的发展建设培养了一大批人才。
在日照新村东巷南口,东六路一侧的一座大院里,曾居住着豫剧大师崔兰田、崔兰玉、崔少魁一家姊妹三人。她们虽是豫剧大家,但却都是山东曹县人氏。抗日战争时期,日*攻陷郑州后,正在学艺的崔氏姊妹,举家逃来西安。她们在陕拜名师,学真传,自成风格,开门立派,逐步形成了豫剧的崔派艺术。崔兰田也成为豫剧六大名旦之一。她主演的《桃花庵》《蝴蝶杯》《卖苗郎》等剧目,很受西安观众欢迎。一时坊间曾流传着“三天不吃盐,也要看崔兰田”的顺口溜。
在日照新村半截巷口,有一个原总后厂的家属院,院内四面都是平房,大门朝南斜开。以后,厂一分为二,各有自己的职工福利区。因之,这个院落也渐渐被冷落了。
位于一道巷西口路南,有一套大院落。院内南北两厢为青砖大瓦房,间口很高。中间铺以青砖甬道。院落宽敞气派,格局十分讲究。这院曾是原国民*一个少将师长的官邸,解放后由房地局收归国有,做公租房用了。
除过这些名人大家外,住在这里的平民小户也很不简单。在半截巷里,曾居住着两家车主,他们分别私有苏制“嘎斯”卡车和美制“道奇”卡车各一辆。套用现在的话说,就是“个体运输专业户”。在那时,私人拥有大卡车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。过去,“听诊器,方向盘”是最来钱的职业。因之,这两家也是深宅大院,日子富裕。大院里种了种种果树,还有一畦畦菜地。每每他家的卡车停在路边,都会招来路人羡慕的眼光。日照新村东巷北头路西,住的是名医肖大夫。他医术高超,为人和善,但凡邻里街坊间大人患个头疼脑热,小孩有个积食惊风,凡求到他门上都是来者不拒,悉心诊治,很受邻里好评。二道巷南邻日照新村小学北墙,北沿一侧有四座大院,也各有各的特色。有的门前蹲踞着石狮,有的门旁镇放着石鼓,还有的是圆形花门。其中分别居住着公私合营前的商铺老板、*事院校的教授和中小学老师等,整条巷子显得很有书卷气。
上世纪70年代,这条巷子里先后办起了西安群策管卡厂、新城区搪瓷珐琅厂和新城区教育招待所等企业,使这条老街巷也有了新的生产力。再往后,随着城市建设的迅速发展,这里的沙石三合土路变成了平展的柏油路面,低矮平房改成了高大的居民楼,在苏联大院的原址上也矗起一栋六层楼房。这条小巷已是旧貌换新颜。
一条老街巷就是一段历史,也是一个时代的社会见证。不忘来时路,才能方向明。祈愿西安的这些古老街巷,不要随着城市的改造,而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。
□王凯利年3月13日《西安晚报》